一个老交警的“博物馆”
老周和他的同事们在他的最小博物馆
老周在执勤
如果没有周恩来总理一句关于北京交通的指示,交警老周的人生轨迹很可能是另外的样子。
和平里交通大队的一间警员宿舍的门框上,小小的标牌写着“老周博物馆”几个字。58岁的“馆长”老周正在整理他的藏品。翻看着这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警用水壶、徽章、警灯、头盔、证件,还有那张1976年与战友们临别前的合影,犹如一整部北京交通管理的历史正在眼前流淌。
“记录历史?从来没想过。”老周说,“收集这些只是我的业余爱好。也让队里刚工作的小伙子们看看,北京的交警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70年代
总理指示成就老周人生路
每个人的人生路上都埋伏着各种偶然。
老交警们口中流传着一个故事。1971年夏天某日,周恩来总理乘车到达人民大会堂,下车时回头张望片刻,疑惑地问:“那个黑大个儿呢?”
有人回答:“下放了。”
“这怎么行?找回来!”周总理说。
“黑大个儿”是在大会堂路口执勤的交通民警,又黑又高,职业素质精湛。
这个夏天正是“文革”中北京交通秩序最混乱的阶段。大批有经验的交通民警因各类问题被“下放劳动”,交通事故增多,甚至连续发生危及中央领导行车安全的险情。
根据《北京地方志?市政卷》的记载,当年,周恩来总理作出指示,从学生和复转军人中招收部分新人,“下放劳动”的交警归队,以老带新。300多名交警骨干得以回归岗位,时年17岁的周锡成正是在这个时候走进警营,成为一名北京交通民警。
“要是没这个指示,我会去哪儿可就不一定了。”周锡成说。在他的藏品中,一张头戴解放帽、身穿制式警服、满脸稚气未脱的帅小伙儿标准照说明了这一切。
记不清喝了多少大妈送的水
“老周博物馆”的藏品中最有价值的就是那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物件。各个时期的制服、式样古老的水壶、指挥棒等各种警械……如果把这些藏品重新用起来,足够再去执行一次怀旧的勤务。
四十年前的工作口诀让他至今熟极而流:远发现、早变灯、情况不明绿黄灯;近发现、要机警、腾清路口再变灯。这时的北京,所有的机动车都属于机关单位,汽车、摩托车加起来不足10万辆,路上从来没有堵车一说。交警们的工作内容中重要的一条就是:保证首长车辆通行安全。这句口诀就是站在路口的交警们发现大红旗驶来之后的应对方式,万万错不得。
如果一辆大红旗突然开到路口前方,交警们会立即让路口四面全变成红灯,让首长的车停下。“速度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不能出事故。让车子停一下倒没什么,如果撞了人可就麻烦了。”老周说。等路口腾清了,再放行大红旗方向的绿灯。如果不知道它要去哪个方向,就打开绿黄灯——当时没有“多相位信号灯”,绿灯黄灯同时亮意味着同时允许直行和左转。
老周至今还记得刚刚工作时的几个小片段:一场瓢泼大雨,大街上汽车抛锚,不知多少人丢了鞋光脚回家。第二天,岗楼里就堆满了老百姓捡到的塑料凉鞋,等着失主认领;每逢小朋友排队过马路,无需大人提醒就会齐声高喊“警察叔叔好”;在牛王庙路口,一位老太太每天给交警送来一壶水,无论冬夏,风雨无阻,一时传为佳话。他自己也不知喝过多少周围大爷大妈送来的热水冰饮。“警民关系好不好,全看有没有人送水。”对那个警民关系无限融洽的年代,老周的话语中无限留恋。
80年代
交警戴套袖像“炸油饼的”
官方记载,北京第一次全城规模的堵车发生在1984年10月下旬。当时,严重堵塞的路口有46个,路段达43条——仅从路段数量上说,还赶不上现在一个最普通的早高峰。但在老周的记忆里,堵车从1980年就已经开始了。
“刚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路上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到处都是货车,一个信号灯周期已经过不去了。”老周当时正在朝内小街执勤,每天只见带着拖斗的大解放、稍微苗条一点的“130”四处出没,街道日益喧哗。
在老周的藏品中本有一副套袖,前不久刚被正在筹备中的交警博物馆收藏了。老周说,和一天天喧闹的交通相比,当年更让同事们印象深刻的是终于摘下了警服上的套袖。1974年,警服从“克隆”空军军装变成了“的确良”白上衣蓝裤子,但白套袖却一直戴着。执勤时,交警们时常被骑着自行车经过的附近熟识的街坊们揶揄一声“油饼炸得了吗?”
他分析说:“戴套袖上岗,大概是要让站在路口的警察更醒目一点。”
直到1984年1月1日,全市交通民警统一换装,改穿83式警服,套袖才终于下岗。不久,又配发了一种具有反光功能的腰带。警服的设计开始一天天标准化,执勤装备日益齐备。通讯器材、执勤车辆的配置也初露现代化端倪。
90年代
“黄虫”遍地 汽车时代在望
1990年亚运会结束后,北京的机动车还远远不到100万辆,但短短几年内,堵车已经成了一个日常话题。遍地被称作“黄虫子”的黄色小面出租车在大大方便了市民出行的同时,也让北京交通提前遭遇了考验。在老周的管片,雍和宫周边、和平里东街、安外大街陆续出现了规律性的拥堵,汽车时代遥遥在望。
这时的交警们都在学苏俊栓指挥法。“老苏可是真动脑子,执勤的时候自创了一套指挥法,一个信号灯周期能多放好几辆车。这在当时可是不简单。”周锡成说。对这位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成为北京交管标志性人物的老劳模,老周充满了敬意。但他坦言,恐怕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老苏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公而忘私,以队为家。
“我们确实做不到老苏那样的劳模标准。但我们能做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每一分钱的工资。对普通人来说,我看也就够了。”
用清障车比使筷子还熟练
下午4点,老周登上他的清障车,要开始晚高峰执勤。如今的他,仍然是一名最普通的一线交警,承担着日常交通疏导、清拖故障车的工作。
清障车好比车流中的清道夫。在北二环巨大的车流下,每早一分钟清开一辆故障或事故车,对交通的影响就会大大减低。在1997年刚刚开始驾驶清障车的时候,“快”成了老周的第一要务,由此引出过不少笑料。
一次,见到路边违章停放的汽车,二话不说拖上就走。刚开出不远,就听后边喊着“人在呢”,气喘吁吁追上来一位,原来司机刚在车后专心致志换完轮胎,还没站起来就发现车子无人驾驶自己走了;一次,拖着车子走了半天,突然听到喊声,回头一看,被拖的车上坐起来一位满脸恐惧和迷茫的司机,他正在后座上睡觉……
十几年过去了,硕大的清障车在老周手里已经运用得比筷子还熟练,再不会出现当年的差池。年轻人10分钟清不开的车子,老周能保证5分钟内清走。“特别是那些撞得很古怪的车,比如扎进绿化带的、烧得很厉害的,怎么能最快解决,把它挪到路边,又不伤到车,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老周坦言,以二环路这么大的流量,想要尽量减少坏车对交通的影响,没点“邪的歪的”肯定做不到。
21世纪
交警到了 事主还没报警
进入新的世纪,在世界顶级水平的科技系统的支撑下,“警力随着堵点走”的指导精神彻底更新了北京交警的工作理念。在老周工作的北二环,主干线上如果发生交通事故,位于西二环的122指挥中心会立即通过交通事件自动检测系统发现情况,通知老周或其他同事赶到现场。往往是交警已经到了事故地点,事主还没来得及报警。与40年前,交警们全天都要被固定在路口相比,执勤模式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后记
“老周收藏的这些东西,在当年看非常普通,几十年后再回头看,这就好比是我们北京交警这么多年来走过的路。”和平里交通大队政委李瑞河说。从警40余年来,老周共搜集了上百件代表交警职业特点的工作和生活物品。这是一代老公安曾走过的光荣岁月,是一位老交警对事业无限的热爱,更是老骥伏励焕发的时代之光。
李瑞河政委说,这些收藏品在文物市场上卖不出价钱,但对年轻交警而言,却可以让大家在潜移默化中感受到交警工作一年年的变化,老一辈交通民警对工作的热爱。
作为交管局警营文化建设的一部分,老周博物馆得到了众多一线交警的肯定。和平里大队也和车管所、西城支队,帅府园大队等8个基层单位共同作为交管局基层单位文化建设示范点被予以重点指导。记者从市交管局了解到,目前,交管局局机关及局属102个驻地,全部设置了人民警察核心价值观主题墙。
来源:北京晚报 20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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